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斷腸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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斷腸草

待帷帽晾幹,江墨一行三人回去時,日頭也像一顆鹹蛋黃一樣,顫巍巍懸在天邊,隨時要落下去。

“你拿去物歸原主。”到了驛館門口,江墨把帷帽塞到小五手裏。

“爺,跟郡主搭話這種好事,你怎麽不自己去?”小五說。

江墨輕輕挑眉,烏黑深邃的眸子裏掠過一抹危險的暗光,說道:“我的吩咐,你照做便是。”

小五下意識打了個冷戰,不敢再討價還價,恭順應下。心中卻暗自叫苦,只覺得此行兇多吉少。按照江墨的脾性,若是能讓蕭時慢歡喜的事情,他也不會讓自己去跑一趟了。

而蕭時慢那邊,已經用過了驛館準備的晚飯,本想在驛館附近閑逛一會,消消食,卻不湊巧,外面突然起了風,揚塵漫天,出去還沒走幾步,便被風沙逼退,只好折身躲回了房中。

“小六,你去問問驛館小二,有沒有面紗可用。”蕭時慢回到房中,對鏡撣了撣衣裳和頭發上的浮塵,皺著眉頭吩咐小六。

她想方設法來到這邙山,可不是為了躲在房中的。

小六領了吩咐下去,蕭時慢又坐回窗邊,撐著下巴,百無聊賴地數著太陽落下去的時辰。

沒過一會,又傳來開門聲,蕭時慢隔著屏風虛晃了一眼,時小六又回來了,不禁納悶:“怎麽這麽快就回來?”

小六繞過屏風來到蕭時慢跟前,舉了舉手裏的一頂帷帽,說道:“郡主,你說巧不巧,我剛出去便在門口碰見了小五,他把這頂帷帽給我,說姑爺洗幹凈了,叫他送過來的。”

蕭時慢接過帷帽,上下翻看,很幹凈,絲毫看不出曾濺過血漬,還散發著一股宜人清香,是她慣用的玫瑰皂粉。

小六繼續說道:“這確實是早上給姑爺的那頂帷帽,洗幹凈了,我想著去在這邊遠驛館,即便有面紗,也比不過王府自己的帷帽,我便帶來了。”

“這頂帷帽確實是最好的。”蕭時慢笑道。

江墨倒是懂她,她此前就說過這帷帽不要了,如果是他親自送來,她定會礙於面子不要,還會嘴硬地奚落他一頓。

小五的狡猾也隨了他的主人,如他不是拿給小六帶進來,也少不了一頓遷怒。

小六不知道她與江墨在馬車上的事,剛讓小六出去尋面紗,小六便拿了一個更好的帷帽過來,她也沒什麽好說的。

“哦!對了,二皇子和王爺今晚還要去邙山,囑咐我們入了夜不要外出。”小六說。

前世這個時候,蕭時慢沒有大婚,趙明軒也沒有來北疆城,當時蕭闊在軍中遇到難處,自然同他沒什麽關系。

況且,趙明軒是皇子,大梁是他家的天下,北疆城是大梁的咽喉,北疆城要是有什麽事,於他們趙家也不是什麽好事。

且不說趙明軒是三個皇子中最溫和純善的,即便他有什麽心思,有父親陪同在側,也翻不出什麽風浪去。

倒是江墨……

蕭時慢看著手裏的帷帽,沈吟片刻,說道:“江墨呢?他也去嗎?”

小六說:“今日不過是二皇子體恤礦山上的苦命人,過去探望,明日才是正式的督察,姑爺不去,聽小五說,姑爺還要去幫裏神醫尋什麽斷腸草。”

“哦?”蕭時慢說道,心裏卻起了疑。

他是聖上親封的逐風公子,此行本就是為了公務,眼下卻置公務於不顧,去尋什麽八竿子也打不著的斷腸草?

事出反常必有妖,尤其是那斷腸草,蕭時慢在醫書上看過,是極稀有的一味毒,只生長在幹旱的沙地中。整個邙山,也就礦山那一帶有可能。

不怕他們不務正業去尋藥,怕就怕江墨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雖然心中有了底,蕭時慢還是向小六求證道:“你可知他們要去哪裏尋?”

“不知。”小六說道,“不過小五說他們剛出發,是往北邊去,郡主此時追上還來得及。”

“小五沒跟著去?”

“姑爺吩咐他守著我們呢,真是多此一舉,這裏可是官驛,憑我的身手和郡主的聰明才智,還能讓別人欺負了去?”

蕭時慢點了點小六的圓臉蛋,說道:“真是本郡主的機靈鬼,若是你不在我該怎麽辦。”

說罷,帶上那頂黑色帷帽,撂下一句“拖著小五,別打草驚蛇”,便躍窗而出。

“誒——”小六緊跟著便來到窗邊,朝外一看,蕭時慢已經不見了身影。

“這麽好玩的事情,倒是帶上我啊。”小六輕嘆,完全沒有擔憂蕭時慢的意思。

因為除了在明面上保護她的侍衛,還有不為人知的暗衛隨時跟著。況且,蕭時慢去找的人是江墨,論身手,這北疆人還沒人能夠近他的身,更沒有什麽微信啊科研成果。

小六悻悻地關上窗,退出蕭時慢的房間,在門口寸步不離地守著,仿佛蕭時慢還在裏面一般。

*

離開了官驛,蕭時慢騎著馬一路往北,不久便在一處分岔路口,看到了一棵老樹下綁著兩匹駿馬,想來便是江墨和李春的坐騎。

蕭時慢本就不打算秘密跟在他們後面,便明目張膽地將馬匹同他們的綁在一處。

江墨將馬棄在這裏,八成是換了山路。蕭時慢手在綁馬繩,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閑下,環視著四周的草木,有沒有新的上山痕跡。

江墨似乎並不想藏匿蹤跡,蕭時慢沒有費什麽力氣,便找到了他上山的地方。

邙山上雖然荒涼,山上都是筆直挺拔的大樹,枝椏極少,樹底下卻荊棘叢生,蕭時慢帶著帷帽,要進入山林中,還是多有不便。

於是,她將帷帽摘下放在馬背上,從上面撕下一大塊紗布,蒙住口鼻,上山去。

順著荊棘偏倒的方向,蕭時慢不知走了多久,天色越來越暗,卻依舊不見江墨和李春的身影,心中萌生退意。

“說好的斷腸草呢?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?”

是李春在說話,這山間靜謐得可怕,雖然聲音特意壓低了,卻能聽出不遠了。

蕭時慢這才又有了繼續爬山的勁頭,加快腳程,不一會,便隔著層層疊疊的荊棘叢,看到前方的兩個影影綽綽的身影。

前面已經不是山路了,而是一塊大石頭形成的天然平臺,正好夠站兩個人,平臺對面,燈火通明,還有叮叮當當的敲打聲傳來。

想來便是邙山的開礦區。

蕭時慢皺眉,心道,這江墨果然沒安好心,光明正大的探望不去,卻來這荒山野嶺偷窺。

她放輕手腳,小心翼翼地再靠近了一些,便躲在荊棘叢中,不再上前。

蕭時慢豎著耳朵,瞪大了眼睛,全神貫註地看著前方,留意江墨和李春的每一個動向。

卻沒註意到,一條紅頭黑體的蛇,吐著信朝蕭時慢撲過來。

說時遲那時快,江墨仿佛後背長了眼睛一般,在毒蛇靠近蕭時慢那一瞬,便將腰間的劍揮出去,將那毒蛇斬作兩段。

刀劍來得突然又迅速,被斬斷的毒蛇信子還是貼上蕭時慢的臉頰,蕭時慢嚇得汗毛直立,下意識雙手護頭,驚聲尖叫。

雖然一直以來,她都標榜著天不怕地不怕,即便前世直面北辰軍的刀刃,她的眼睛也沒有眨一下,眼下,她卻害怕極了,比死還怕。

然而,尖叫聲還沒喊出來,便被如同瞬移般快速抵達的江墨捂住了嘴。

“噓……”江墨示意她別出聲。

蕭時慢眼中的驚恐未退,木訥地點了點頭。

“還能走嗎?”江墨低聲問道。

蕭時慢搖頭。

江墨這才緩緩松開捂著蕭時慢嘴巴的手。

“我抱你過去。”

蕭時慢瞥了一眼地上的斷成兩截的毒蛇,馬上移開目光。

心底依舊重新泛起一股惡寒,胃裏泛著惡心,現在這塊方寸之地,她一刻也不想待了。

於是也不再計較與江墨之間的恩怨情仇,點頭如搗蒜,還未等江墨有所動作,雙手就已經率先環上他的脖頸。

江墨覺得蕭時慢可愛又可憐,既心疼她受驚嚇,又想笑她膽小。

顧及她此刻的情緒,江墨將所有波動都留在心底,面色淡淡的,將蕭時慢攔腰抱起,一步一步走到平臺處,步伐又慢又穩。

蕭時慢的頭正好抵在江墨的胸口,江墨身上的冷梅香鉆入她的鼻尖,她竟感到莫名的安全和放松。

轉而又想到江墨前世的背叛,心中委屈至極,鼻頭不禁泛酸。

她和江墨多好啊,一起長大,既見過彼此的最狼狽,也見證過彼此的最得意,明明兩人曾經親密無間,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人,如今卻鬧得貌合神離。

蕭時慢想,如果江墨能夠一直這樣守著她,護著她,不變壞,就好了。

“你倆磨蹭什麽?輕功是擺設嗎?”李春翻著白眼,壓低聲音道。

剛開始發現蕭時慢身邊有毒蛇的時候,李春也嚇得夠嗆,如今見人安然無恙,有些話又不吐不快。

聞言,蕭時慢臉上一熱,從江墨身上掙脫下來。這平臺容納三個人可謂是擁擠,她挪了幾步,獨自側身向另一邊。

自認為已經遠離了江墨和李春,三個人卻依舊衣角挨著衣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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